孩子

女老师没有穿袜子。她的脚很白，干净的脚背上隐约有几条淡淡的青色血管。女老师正
在朗读课文，朱自清的散文在她的嘴里像长了翅膀，燕子一般在教室里婉转啼鸣。女老
师也像一只燕子，在孩子们周围轻盈的徘徊。燕子的脚很白，很干净，有淡青色的血管。

小武已经不是孩子了。最近，仿佛是下了一场春雨，小鸡巴上迅速的窜出一层小茸毛，
让小武感到新奇，也有些尴尬。小武去问二棍，二棍说：看你那傻鸡巴样！——长出鸡
巴毛，可以把逼操——你丫成人了。说着，二棍解下裤腰带，放出一大砣毛扎扎的东西，
冲着小武骄傲的点头。

小武被那东西吓了一跳。不过现在，小武早已忘了那东西，在他的眼里，只有女老师的
一双脚。去你妈的二棍吧，去你妈的朱自清吧，在这一刻，只有这双脚，才能让小武感
到眩晕，感到迷醉。每当女老师走过来，又走过来，能够清楚地看到那几条淡青色血管
的时候，小武都紧张的微微颤抖，就连小鸡巴都跟着狠狠的抽紧。

白天太热，小武一直都在出汗。整条内裤都湿透了，低下头就闻得见腥臭味儿。现在月
朗星稀，一阵阵凉风水一样漫进衣服里面，真舒服。尤其是走在亚兰的后面，小武更是
感到很愉快。最近一个多月，小武都是这样静静的走在亚兰的后面，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就这么跟着。一直到亚兰的家，看着她上楼，小武才调头回家。每天的行程都是旅行，
小武乐在其中。小武总是双手插兜，表情坚毅，内心窃喜。小武觉得自己像中南海保镖。

现在，干净的月光下面，小武保护着亚兰，心里充满骄傲。最近小武总是有些精神恍惚，
他时不时就想起女老师的脚。这双白的，干净的，有着淡青色血管的脚，总是晃荡在小
武的眼前，甚至，它们还钻进了他的梦里，和他纠缠，让他紧张的想要尿尿。他开始自
己洗内裤，有时候忘了老妈就拿去洗，结果小武暴跳如雷。女老师的脚让小武兴奋，也
让他烦躁，但就是赶不走忘不掉。没有人告诉他这是为什么。二棍嘿嘿直笑：你小子，
真他妈的流氓！长大了有出息。老妈总是欲言又止。生物书上方方正正两个字：遗精。
和国徽一样庄严。但是，这庄严却驱赶不了女老师的脚，那双脚仍然白，干净。这一切
都让小武头晕。

可是现在，或者每一天的这个时候，小武都会暂时忘记女老师和她的脚。看着前面不远
处的亚兰，小武目光温柔，内心温暖。这时候，小武的脑子就像被洗过一样，干干净净，
空无一物，只有亚兰。

亚兰到她家楼下了。亚兰突然就转过身，盯着小武看。小武猝不及防，脸刷的红了。小
武没来得及看亚兰的眼睛，也不知道亚兰是什么表情，他仅仅只是迟疑了一秒钟，就低
下头转身走掉了。

礼拜天小武会帮着老妈看水果摊。礼拜天人多手杂，我一个人实在是顾不过来啊。小武
是孝顺的孩子，老妈不这么说他也明白。但是他仍然有些局促。他总害怕遇到认识的人，
害怕遇到老师，害怕遇到同学，害怕遇到长着漂亮白脚的女老师，害怕遇到可以赶走女
老师的亚兰。小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

那天晚上小武回到家后，蒙上被子就睡却一晚上没睡着。他一直在猜测，亚兰当时是什
么样的表情。他还假设，如果他不跑掉，如果他走上前去，会发生什么。他还想到，明
天见了亚兰，亚兰会怎么样？我又该怎么办？小武深深感到恐惧。可是第二天，就像什
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亚兰看都没看小武一眼。小武莫名的有些空虚。就像在一些遗精后
醒来的漫长夜晚，小武一边搓洗内裤，一边感到的阵阵空虚。

水果市场的嘈杂很容易打断小武的胡思乱想。就在这时候，他看到学校几个高年级的痞
子走了过来。小武低声对老妈说，我上厕所，就转身走开。你妈逼的金刚，总有天老子
要报仇。小武边走边恨恨的想。

最高的小痞子就是金刚。他们顾不上看见小武，他们就像苍蝇一样嗡嗡的围到小武妈的
水果摊前面，每个人拿起一只水果，津津有味的品尝。

本来小武是打死都不会过去的。金刚他们欺负过小武，小武怕他们。更重要的是，小武
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就是这个衣衫褴褛的水果小贩的儿子。可是，小武还是一刻都没
犹豫就冲了过去。因为他看到金刚和老妈起了争执，并且，把半边水果扔到了老妈的身
上。

扑过去的一刹那，小武就像头被激怒的狮子。

那天晚上之后，小武再也没有护送过亚兰。才出校门和大伙一起的时候，小武远远的看
着亚兰，可一旦各走各路，人少的时候，小武就不愿再跟下去了。他害怕。虽然他也不
知道自己到底害怕什么。

有一天晚上还没放学，小武发现亚兰的桌子空了。小武瞬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和那张桌
子一样空。小武漫不经心的问别人，别人告诉他，亚兰被高年级的痞子带出去玩了。好
像亚兰不愿意去，那帮孙子强行架走的。小武手都在发抖，沉声问道，到底是谁？一个
同学答，金刚。

金刚！小武的眼光腾就点着了。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上次在水果摊，小武就被金刚一伙欺打了一顿。没怎么受伤，就是鼻子嘴见红，但还是
把老妈吓了个半死。那帮孙子走后，老妈抱着小武，哭成雨人，嘴里不停重复，都怪妈
呀都怪妈呀，就不该让你来帮忙就不该让你来帮忙……小武看着憔悴的老妈，心里无比
难受。不是因为自己被打，而是因为老妈今天所受的屈辱和惊吓。

小武悄悄回家，悄悄拿出了老妈的水果刀。水果刀的刃要薄，钢材要好，还要经常打磨。
一般水果贩子的水果刀都寒气逼人，亮的晃眼睛。燃烧的小武，就拿着这把亮的晃眼睛
的刀走出家门，走进这个小城市的夜晚。

街道上没有几个人，偶尔有夜市，有三两闲汉在喝酒吹牛逼。他们都看到一个十三四岁
的孩子，手握一把亮的晃眼睛的刀，两眼冒火，急匆匆的走过去。有人惊讶，有人在嘲
笑，有人漠不关心，只顾哇哇狂吐，呕出一地的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