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世界

小武一拳头砸在镜子上。亚兰“啊”的一声尖叫，翻身坐起，哧溜扑了过来，抓起小武
的手看。血就出来了。亚兰气得脸煞白，身子如筛糠，咬着嘴唇恨恨的问：这有什么大
不了的！你怎么这样子！你怎么这样子！说着，大滴的眼泪涌出来，哆嗦着落到床上，
落到两人赤裸的身上，落到自己洁白的乳房上，落到小武血淋淋的手背上。

小武看着亚兰美丽又忧伤的身体，露出了疲倦的笑容。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这样的。那天早上小武要做，亚兰说你不要命了么，前天
晚上三次，昨天晚上我不愿意，你又要了三次，现在天还没亮呢，你又要？小武不说话，
只是呼哧呼哧喘着气，强行要进去。亚兰心中恼怒，又莫名伤感，就躲躲闪闪不愿配合。
两三个回合过去，亚兰固若金汤，瞧着小武的狼狈样子，正要乐呢，却见他倏的脸就黑
了，便知道他生了气。亚兰就心有些凉，双腿一张，把阵地让了出来。小武闷闷不乐的
往上凑，哪想到突然就没了状态。一着急，愈发疲软，耷拉下去像截烂草绳。小武牛一
样努着劲，用手狠命撸几下，仍然无济于事。他的脸燥热，汗也滚了出来。亚兰又气又
恨，知道这犟牛不可劝阻，就说躺下吧我来帮你！——可是，那天也怪，任亚兰吹拉弹
唱，也没有把小武救过来。

事后，小武十分郁闷。亚兰心中不悦，但还是开导他：我觉得你肯定是太频繁了；再加
上你刚才太着急了，这事情，应该是越急越不行的。

第二次是第一次的那天晚上。两人一上床，小武就裹住亚兰，亲睫毛，亲耳垂，亲锁骨，
亲乳房，亲肚脐，一路湿哒哒亲了下来。亚兰明白这厮是想证明自己，就全力配合，两
只手紧紧环住他的脊背，嘴里也发出销魂的呢喃。——可是，那天也怪，前戏时小武硬
如钢管，一脱裤衩，就觉有些丧气，再一紧张，就迅速软趴趴的垂下来。

小武和亚兰都是一夜无眠。亚兰先是训斥：你这是最近欠的债！你也不想想，这最近一
个星期，快有一二十次了吧？你就是油田，也有干的一天！然后又柔声安慰：没事儿，
歇几天肯定就好了。

但是小武心里却有了阴影。他给几个兄弟打电话，你们有没有过这情况啊？我他妈这是
怎么了？我还年轻啊。兄弟给他说，要么是劳累，要么是紧张，要么是小弟弟发炎了。

于是歇了三天。这三天，小武心神不宁，总惦念着这档事。哪知道歇了三天，关键时刻
小武还是没能站起来。

小武和亚兰是在大力生日宴会上认识的。小武沉默寡言，远离调笑，别人的嬉闹喧哗永
远也影响不了他的节奏，他坐在那里，静静的喝着白开水，静静的抽着中南海，像一个
生锈的老钟表。亚兰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宴会结束到钱柜唱歌，大家都抢着麦克风，只
有小武一脸漠然。后来小武也唱了首歌，乱糟糟的大伙都没怎么注意，却给亚兰留下了
深刻地印象。

那首歌叫做《极乐世界》，是一个摇滚明星唱的，歌词很怪，也不好听，但是小武唱的
很痛苦，嘴角都在抽搐。亚兰觉得他太投入了。亚兰还记住了两句歌词，“……让我进
入你的极乐世界，随着我的欢喜融化，把痛苦忘掉吧……”

小武没怎么注意到亚兰。大力告诉他的时候，他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哦，是那个姑娘啊。
人家哪有注意我了。然后就一笑了之。

小武继续过自己的单身生活。他觉得眼前的生活糟糕透了，如同这个社会，如同这个世
界。他讨厌和单位这些人在一起，他总是幻想他不属于这里，幻想他和这些人不是一类
人，但是实际上，他和同事们干一样的工作，赴一样的宴会，拿一样的工资，打一样的
哈哈。小武不快乐。

有一天，小武一个人在街上溜达。他经过西一路的拐弯，听见一家店里音响震颤，放的
是刀郎的《情人》。小武在一家川菜馆吃饭，要了两个菜，最后都剩了，吃得索然无味。
回来的时候，又听到《情人》：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迷人；用你那火红的嘴唇,
让我在午夜里无尽地销魂。

就是这一天，小武决定结束单身生活。吃完饭回到家，小武百无聊赖，想到刚才听到的
歌词“用你那火红的嘴唇, 让我在午夜里无尽地销魂”，就有了冲动。一番折腾，弄得
满手都是，小武又觉得十分恶心。小武就突然开始怀念起一些女人，以及她们那些白皙
光洁的大腿和饱满的乳房。

大力正和一姑娘腻着呢，接到小武的电话：“你丫上次说得那个亚兰的电话是多少？”

小武和亚兰第一次做爱就发生了争吵。事毕，亚兰一边抚摸小武的皮肤，一边呆呆的望
着天花板想心事。她突然就冒出一句：“哎，我说，我们是不是发展的太快了？”小武
却没听见她的话，这时候，他正抽口烟，再把嘴凑到亚兰的下身，一口烟就喷在了那里。
亚兰低下头一看，尖叫一声，还以为那块烧着了呢。再看小武，一脸的坏笑，正欣赏这
幅杰作。

亚兰说：“你这是不尊重我。知道吗？”

后面的事情愈发让亚兰觉出这一点。小武不甚主动和她沟通思想，她也不知道小武的脑
子里都在想什么。她看到的都是这个男人的沉默。再或者，就是这个男人像一头牛一样，
把她压倒在床上。

但是亚兰还是越来越深的喜欢着小武。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他什么。也许，就因为
他和这里的每一个男人都不一样吧。他不关心升职，不关心奖金，不油腔滑调满嘴荤段
子，但也因此，亚兰明显觉得他在单位很孤独，是一个边缘人。每想到这一点，亚兰都
心怀怜惜，也原谅了小武的深沉，反而下决心要好好的待他。

有一件事总让亚兰心里不是滋味。小武的欲望太强烈了。似乎是前面的单身生活憋久了，
他总是每天都想要，有时候还不止一次。有一天为这个就吵了架。亚兰愤怒的说：“你
到底喜欢我吗？还是只喜欢我的身体？我觉得你把我当个工具你知道吗？”

亚兰的话像针一样刺入小武的心里。他被这段话呛的惊慌失措。为了掩盖他的不安，小
武转身就出去了。留下亚兰伤心欲绝，像一只受伤的鸟一样无助。

很快两人就和好了。小武调整了思绪，回到家，一脸平静的讲道理。他给亚兰说，我爱
你，我也爱你的身体；我们的感情没问题，同样，性也是我们的一部分，必须的一部分。
而且，你知道吗，我经常觉得生活没意思，这让我痛苦——性，可以缓解这痛苦。你明
白吗？

小武拿出一张唱片，放给亚兰听。正是那首《极乐世界》。亚兰从cd的扉页上看到了完
整的歌词。小武说，这首歌写的就是性，还有性对生活的缓冲作用。亚兰就听他逐句的
解释。

小武指的是这么几句：来呀来呀让我看看你的内心世界/我想进入你的极乐世界/谁也不
必再害怕没人能够伤害他/随着我的欢喜融化/把痛苦忘掉吧/一起欢乐吧/一起欢乐吧/这
是你的极乐世界请你欢乐吧/oh yeah！

小武有时候也欺骗自己说，我才不是为了上床找的姑娘。我有那么无耻吗？我还是挺喜
欢亚兰的，多好一姑娘啊。欺骗多了小武自己就有些信了。他开始喜欢和亚兰参加她的
朋友聚会，也愿意花一整天陪亚兰在街上买衣服。他甚至给亚兰买玫瑰，并且突然变出
两张电影票，让亚兰高兴的在人群中跳起来。

也就是这段时间开始，小武渐渐觉得自己出了问题。有了第一次的做爱不成功，就有了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有那么一次，小武心头愤恨，一拳砸碎了一面镜子。

最初对小武的纵欲，亚兰十分讨厌。有时候暗地里生气就诅咒，做，做，做死你就好了！
但是这次小武的问题，亚兰也害了怕，于是一边给他宽心，一边尽力配合。

小武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去医院，没问题。歇上一个礼拜，或者半个月，上床前觉得精
力十足，性致勃发，一脱裤子，立马卧倒。有时候早上醒来，看着那东西昂首挺胸面目
狰狞，就急忙喊叫亚兰，喂醒醒，快，今天这状态不错……亚兰张眼一看，连忙叉开双
腿，却眼睁睁的看着一根长枪凑过来就变了麻绳。

但是，一个人的时候，小武上色情网站，有了感觉就自己解决，却没有问题。医生说，
你这大概是心理障碍。

这心理障碍就像一个咒语，沉甸甸的附在了小武身上。从第一次不行，往后的好几个月，
都没有真正完成过。有时候，小武和自己较劲，折腾半夜，闹得亚兰掉了眼泪，自己也
气得肝儿疼。有时候，就自己解决，还有时候，就随它去吧。

有一天深夜里，外面的风呼啦呼啦呜咽个不停，亚兰也坐在床边，不知道想着什么，呜
呜的抽泣。小武一时头疼欲劣，万念俱灰，就吼叫道：你他妈的别哭了，我不行了，你
可以找别人！你明天就去找别人去。亚兰“哇”就哭出了声，和风声混在一起，奏出一
首夜曲。

有一天小武出差到邻市，晚上住在宾馆，他一个人躺床上默默的想，我找亚兰是因为我
需要姑娘，需要乳房，可是我现在这样，姑娘乳房都用不上了，是不是就不再需要亚兰
了？

这么想着，突然就有些心酸。他想着自己干净的屋子，想着两个人一起置买的家具，想
着那只小熊，默默的流出泪水。他想到很多的白天，和很多的夜晚。这次心酸才让小武
明白了一个事实。他的生活，无论是有性的生活还是无性的生活，都已经和亚兰深深嵌
在一起。他离不开亚兰了。

想到这些，小武莫名的很感动，就有把亚兰轻轻搂在怀里的冲动。他几乎只是迟疑了一
秒钟，就起身出宾馆，叫了辆出租车，上了返程的路。一路上，小武激动非常，感到整
个心都在往回飞。这是小武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他这是第一次这么迫切想见到一个人。

小武悄悄的打开房门，他按捺着欢喜的心情，向卧室走去。在他伸手准备开门的一瞬，
他像被冰柜冻住了一般，定在了那里。小武清晰的听到大力的声音：“他不行是吧，噢！
他不行是吧，噢！他不行是吧，噢！……”混夹在一块的是亚兰的声音：“嗯嗯～嗯嗯
～嗯嗯～嗯嗯～”

小武身子颤抖，大脑苍白，竟没有觉出下面已经长成一根铁杵。